打工度假族群正處於被剝削的環境

圖說：因缺乏勞動資訊且英文能力有限，致使打工度假族群易遭受勞動剝削。(照片來源見原文連結)

原文請見：Working holiday-makers 'exposed to exploitation'

記者：Marina Freri   譯者：Sherry Huang    校稿：許韋婷
*註：小標為本網站為讀者閱讀方便所加

(文字稿源自世界新聞電台 World News Radio) 

澳洲打工度假簽證每年約吸引 25 萬名年輕人申請入境，初估從他們的旅遊與日常花費，每年約為澳洲經濟貢獻3億澳元以上。但公平工作申訴專員公署（Fair Work Ombudsman）與地區組織警告，礙於對當地的勞動資訊與勞動權利缺乏認識，以及有限的英語表達能力，使得打工度假者容易曝露在不安全的工作條件以及支領違法低薪的狀況。以下是Marina Freri 的報導。

我是來打工度假的，不是奴隸

義大利籍的政治學畢業生Claudia Trave，是數十萬從世界各地到澳洲農場打工度假的其中一位背包客，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維多利亞州的 Mildura，時薪 3 元澳幣。她表示:「我當時在一個義大利籍的農場主人底下工作，工作內容是採收豆子，在六小時的工作之後，他給我 20 元。我看到這個薪資後便告訴他：我明天不會來上班了，我不是奴隸。」「我當時是拿現金的，且沒有簽訂工作合約，這份工作實在很糟！」

澳洲的打工度假簽證開放給 30 歲以下的年輕人申請，並且可在澳州停留與工作長達 12 個月。此簽證始於 1975 年，一開始是與英國、加拿大和愛爾蘭的雙邊協議。如今，簽署雙邊協議的國家已多達 29 國。這些國家的年輕公民在申請到簽證後，可在澳州停留一年，但不可為同一雇主工作超過六個月。大多數的協議允許此簽證持有人，可在偏遠地區從事包括農、漁、礦以及建築相關產業的工作後，持工作證明向移民署提出第二年簽證的申請。去年會計年度結算顯示，約有四萬名打工度假簽證者申請第二年簽證，且大部分的申請者是在農場工作。

Claudia Trave 說她自己剛來時，跟許多年輕人一樣，都很願意到農場作採收蔬果的工作。但是她必須跟一些願意領取極低工資的工人競爭。比起歐洲的背包客，華人更願意領取低薪，例如說採收一箱 (bin) 只拿 $2.5 澳幣。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且華人與歐洲背包客住在不同的背包客棧。

無論澳洲人還是外國人都享有一樣的權利

公平工作申訴專員公署（Fair Work Ombudsman）表示，他們持續收到來自外籍農場工人對於違法低薪所提出的申訴案件。處理過去年位於昆士蘭州卡布丘草莓農場申訴案件的資深調查員 Jenny Crook 認為，國際背包客在工作時相當容易受到傷害。「公平工作申訴專員公署一直在監視這個產業，特別是卡布丘地區還有澳洲其他季節性採收特區。因為採收工作特別容易吸引外國工人，而且他們很容易遭受剝削或是被迫接受低薪資，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權利，也不知道可以到哪裡得到資訊與建議。」

打工度假者跟澳洲勞工一樣，除了享有合法的基本薪資保障外，還有其他附加的勞動薪資規定。以園藝工作為例，不管是全職或是半職工人，最起碼都應該要有一小時 16 元的薪資，而兼職的季節工應有一小時 20 元的起薪。如果這些工人認為就自己的能力而言應領取更高的薪資，他們可以與農場簽約採用計件制計薪。然而，公平工作申訴專員公署專員 Jenny Crook 指出，農場雇主或是疏忽法律規定，或是出於惡意地提供違法低薪的狀況非常普遍。「不幸的是，我們在這產業中看到很多不合理的違法低薪個案。在過去幾年內，公平工作申訴專員公署調查了 230 起農業的申訴案件，並成功地為 107 名工人從雇主那裡取回 $80,000 澳元的應給付薪資。其中有三分之一的申訴案件來自打工度假族群，總計為 32 名申訴者取回 $13,500 澳元。

仲介從中抽取薪資是背包客領取違法低薪的主因

但一些社團組織，例如 Korean Society of Sydney，認為還有更多的剝削個案尚未曝光。該組織的經理 Sherman Kim 表示，「有幾個南韓的年輕人正在考慮申訴違法低薪。違法低薪在南韓的打工度假族群裡很常見。例如有些人採收農作物的計費方式是一桶 (bucket) $1-2 塊澳元；有些人則是做全職工作，卻沒有拿到合理的薪資，且跟法定最低薪資相比，低到不可思議。Sherman Kim 還指出一個相當重要的問題是，兼職季節工人之所以會領取不合理的低薪並不一定是澳洲農場主的錯。通常農場主給付的是合理的薪資，但當薪水到達工人手上時，已經被仲介及聘雇公司從中抽走，這是一個相當複雜的食物鍊。「農場主給付合法薪資給工人，但農場主透過仲介來招聘工人，仲介又再發包給其他小仲介，層層剝削下，韓國工人成為金字塔底下被剝削最重的一群，這就是他們拿不到合法薪資的原因。」

一個在 Gumtree 網頁裡刊登的人力仲介廣告，瞄準了亞州背包客族群。這個廣告要徵求的是通曉韓語、日語或是中文的採果工人。工資是以件計算，一盒 (box) 梨子的採收工資從 1 元起跳，另有兼職工時薪則是 $14-16 元。但當記者去電詢問工資問題時，該仲介卻不願意回應相關問題─

問：我正在寫一則關於打工度假族群在澳洲農場的故事，如果你有時間可以跟我聊一下嗎?

答：好的，沒問題

問：你們仲介公司所聘僱的員工，大部分是來自哪些國家？

答：都有，沒有特定集中在哪一個國籍。

問：我看到你在 Gumtree 上刊登的一些廣告，有些工作提供的薪資都低於法定標準。

答：喔

問：我看到有些兼職工的時薪介於 $14-16 澳元，但依法規定是要 $20.30 澳元，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嗎？

答：我不應該跟你繼續談下去了…(直接掛掉) 

打工度假族群提供過多的勞動力，勞動市場已供過於求

全國農民聯合會 (National Farmers' Federation) 的 Charles Armstrong 很反對「澳洲本地人不願意從事農業相關工作」的說法，他認為問題是出在打工度假族群已經滿足全國季節性採收工作的需求。他更指出：「勞動力供應量之大，已經不只是填補當地的不足，而是遠大於當地的需求。很多農人與園藝工人因此找不到相關產業的工作，特別是澳洲當地的工人。此外，Armstrong 並不認為低薪普遍存在於農業，但對於計件制下一盒僅有 1 澳元的薪資標準甚感訝異。他譴責人力仲介公司造成違法低薪的問題。通常，農場主一天的工作，是在指揮 15-20 位背包客或是外籍工人進行採收，且中間有許多細節要處理。但當他發包仲介公司或是工頭來處理這件事情時，雖然省去他個人許多麻煩，但也產生很多問題。全國農民聯合會目前正在討論，對於仲介制度是否有必要擬定更好的規範。 

工作宿舍提供的工作連房租都不夠付

來自德國的背包客 Marc Stoiber 則點出另一個問題。有些工作宿舍 (hostel) 除了提供住宿，同時還兼任仲介轉介工作給打工度假者，但有時候，這些季節工作的薪資根本不夠支付住宿費。「我們以為我們入住的工作宿舍，是包含工作與住宿的，所以每週要價才會高達 $200 澳元，並且預期所得到的工作能讓我們賺到超過這個金額。但由於得到的工作只能做五個小時，一小時只有 20 澳元，一週只能賺 $100 元，所以我們根本付不起房租。」一位不願具名的昆士蘭州工作宿舍老闆同意 Marc Stoiber 的說法。她更指出，很多時候，許多天然災害 (包括大雨和水災) 會摧毀農作物、影響收成，並因此影響年輕人可以賺取的工資。這位老闆聲稱，住在她的工作宿舍裡的背包客都可以取得給付合法薪資的工作，只要他可以工作。會遭遇不合理薪資對待的背包客，都是住在非法的工作宿舍裡。

但是 26 歲的英國背包客告訴 SBS 記者，非法薪資的工作資訊也會滲透到合法的工作宿舍中。她還指出，她在一個靠近 Bundaberg 地區的番茄農場工作時，也是領取不合理的薪資。「我經常一天要工作 14 小時，且一週工作七天。如果蕃茄產量很好，經理就會加快生產線運輸水果的速度，讓在生產線當班的人，被迫在一個值班時間內就完成所有工作。這導致部分工人有背痛的職業傷害，更有一些工人，甚至包括一位長期在這裡工作的工人，有時候會因為工作壓力太大而導致情緒崩潰。她說：「這個經理並不把工人當作人看，對他而言，我們只是生產機器的一部分。我們像無頭雞一樣賣命地工作，並時常害怕自己會因為一點過錯而被炒魷魚。後來 Coles 退回一整批將近 90 箱的番茄訂單，這在當時是很大的事件，而那是經理的疏忽所造成的。」 

農場主忽略工作安全，導致背包客受傷甚至死亡

2011 年六月，一家位於昆士蘭的公司，發現一名來自德國的 24 歲背包客 Jessica Pera 猝死在番茄農場，那是她在農場工作的第二天。布里斯本法院調查發現，這家公司並沒有提供採收工人飲用水以及防曬等基本設備。昆士蘭農業工作安全調查員 Fiona O'Sullivan 指出，雖然最近大部分的工作現場都已經符合安全標準，但是一些基礎設施，例如工人是否可以取得飲用水，仍然存在問題。 

工作健康與安全法 (The Work Health and Safety) 對於一些想成立公司或是招聘勞工的工作環境，都有很嚴謹的規範。這些規範包括雇主應提供工作資訊、一般工人易理解的工作常規以及職場訓練等。但有一個問題是，很多人來自非英語系國家，而提供資訊及訓練的負責人並沒有意識到打工度假者可能沒有真正理解其工作內容。很顯然的，這些聘雇打工度假者的雇主，必須要確定她們有提供足夠的飲用水、廁所以及洗手設備。 

去年十月，一對在 King Island 的農場夫婦被強制賠償 $290,000 給一位來自英國的背包客，因為一台四輪摩托車的撞傷意外事故，導致他四肢癱瘓。Fiona O'Sullivan 說，其他嚴重的意外包括蔬果採收工人手指遭到截肢，以及化學藥劑中毒等。她鼓勵任何對於工作安全有疑慮的工人，可以至工作安全公署申訴。 

打工度假族族群缺乏有效的支持團體

但來自愛爾蘭的背包客 Jessica Riley 表示，要把問題說出來並不一定是件簡單的事，特別是對於那些非英語系國家的背包客。「當工作場所的安全環境是有問題時，我們等於是暴露在一個危險環境裡。有些人可能連「我不敢開四輪摩托車」、「我覺得騎馬不戴安全帽很危險」都說不出口，他們只想待在這個國家工作。但就是這種態度，讓那些人可以對你為所欲為。 

Jessica Riley 即以自身為例，提到她在農場主人不斷的用言語恐嚇她之後，就直接到警局報案。「對方的態度非常惡劣，有一天他在整理床罩，因為床單跟床的大小不符，他就對著我大吼說：你這個愚蠢的外國婊子，我以後絕不會再讓外國人待在我家。」

Marco Zangari 是一位義大利裔澳洲人社區組織的社工，組織名為 Co.As.It。他說，打工度假簽證實施這麼多年，卻還缺乏有效的支持團體。發生在打工度假者身上的問題比以往更為嚴重，且似乎有些失控。現在大家都急於找到農場工作以滿足申請第二年簽證的規定，有些人因此從中牟利。公平工作申訴專員公署近期為農場工作的外籍勞工設立一個 Facebook 專區以提供資訊。他們強烈建議所有來打工度假的年輕人，務必確保工作場所的安全，並且領取合理的薪資。